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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工业设计系主任蔡军教授专访
作者: fape art2000 来源: 视觉同盟专稿 时间: 2007年4月5日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工业设计系主任蔡军教授 硕士生导师

采访:樊鹏 廖翔
时间:2007年3月
地点:清华美院工业设计系


视觉同盟:我们知道清华美院的工业设计系历史比较长,在工业设计专业内也是领先的,从系主任的角度,请介绍一下工业设计系的一些特点?

蔡军: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工业设计系是1984年成立的,但它以前是叫“工业美术系”,关于这个历史有很多人都知道,最早是1975年左右,国家要准备在一汽自行开发红旗轿车,就围绕一汽的设计师搞了一次培训班,但是没有确立这么一个专业,室内设计和产品是混在一块儿的。真正形成这么一个专业,是78届以后,主要是柳冠中老师从国外留学回来之后,把这些框架带了回来,1984年正式成立了工业设计系。当时说“南王北柳”嘛,南边是王受之,北边是柳冠中,以他们为代表的一些老前辈,在这个大框架下第一代完全推动工业设计并正名,而且以学科的性质正规发展起来。这个时候还包括广州美院等。我觉得我们系最大的特点就是柳冠中老师从1987年建系以后,这十多年打下的核心的系统设计(学术理论基础)。

我们整个这个系的学科平台,核心是系统设计,同时比较强调系统的设计方法全面地解决问题,不是只从形式上、从表面上来解决,而是从核心的思维解决问题,从核心的全面系统地进行产品开发的一个角度去认识,这样的一个中心成为我们整个学科从二年级到四年级,不断地去反复地循环、反复地强调的东西,所以大部分学生毕业以后,都接受了相对系统的设计教育。一个是基础(造型 、设计技能等)比较扎实,另外就是怎么去思考对象、环境、背景、人和产品、事物。我们也咨询了很多企业,很多都说清华美院的学生出去以后,他们可能比起别的一些学校来,会从很多角度去比较系统地思考一个围绕企业、产品环节的设计,所以这是我们的强项。

中央工艺美术学院1999年跟清华合并以后,也有各方面的争议的,有的说,合并以后工艺美院的特色没有了,清华内部也有一些担心。现在我们再看总体的趋势上有一个磨合过程,因为清华是一个综合大学,有比较长久的传统,比较注重科技,理工工程这样的东西,而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从50年代建校以后,是以一种艺术的、探索的,同时也是比较尊重民族传统的特色,也更多有一些艺术自我的东西在里面。现在我们正在结合中,所以现在看来,清华可能一开始对美院不是太了解,只觉得艺术设计和工科不一样,是一个特别的学科,但是实际上进来以后,看到美院在国内各方面的成果等等,现在还是很重视的。


蔡军教授接受视觉同盟采访

视觉同盟:刚才您提到了工业设计系统性的特色,我们也注意到社会上的一些企业,甚至在一些院校中,大家都以为工业设计可能就是做一些产品外形,您对这个现象怎么看呢?

蔡军:我觉得工业设计只是做外形其实是一个片面的说法,外形作为产品来说,它是其中的一个部分,可能也是比较重要的一个部分,但它绝对不是全部,实际上最核心的还是去解决这个产品的功能和人的关系,人在使用产品的关系和这个产品在企业的竞争中的作用、角色,它和企业之间品牌的关系,如果从技术角度来说,它的结构、材料、成本等等,从人文角度说,它的使用、它的人文关怀,还有它背后的文化底蕴的东西,我觉得这些是比较重要的。但是国内现在、可能还是跟一些院校有关,还没有真正理解工业设计最核心的关系,首先看到的就是视觉上表面的东西,所以他们把这个认为是一个核心在做,而这个其实是其中之一,而绝对不是根本的,根本的是核心的认识、方法和思想,设计思维是贯穿始终的核心,明确了一个根本的核心要去解决的话,其实基本性的东西是比较好办的。所以我认为现在如果说解决产品的外形,这只是一个最基本、最底层的部分,但如果说这个外形不能和内部的技术、结构和人文化的使用这种原创的东西结合起来的话,外形只是某一个阶段的一个层,它解决不了更深的东西。比如“苹果”的产品虽然是外形很炫、很酷,但它内在的那些因素解决的东西非常多,我们也做过一些研究,尤其它的使用、它的界面,它的人文关心的一些东西,形成了一种特质,这种特质是通过用户研究、人文研究出来的,而不是一个纯粹外形的结果,而我们现在企业能够接受做这种用户研究的太少。我也接触过一些设计公司,他们一开始就是开始画图,找感觉,对产品怎么使用不做深入的了解,把更深层的一些方面,比如使用的方便性、使用的行为习惯、和日常的生活和工作环境的结合,就考虑得很少。所以这样的东西做出来只是一个外形,而正是这个外形如果还不去结合工艺、材料、企业的一些真正的技术条件,这样的东西只会让企业会觉得产品设计只是一张好看的效果图,当企业把工业设计理解为就是一张效果图的时候,设计师的厄运就来了。

视觉同盟:我们知道您早年曾经去过挪威做访问学者,您在国外的学院,对比一下中国的学院,在设计教育方面有哪些不同。

蔡军:我曾经去过挪威奥斯陆国立艺术设计学院和北欧的一些设计学院,这几年我又去过美国的卡内基梅隆大学,接触了一些课程,我现在确实也在想这个问题,大家也在经常探讨这个问题,大学里面其实最最核心的就是培养人才的老师,老师的素质太重要了,学生就是一张白纸,也是一块泥,老师实际上是在塑造这个学生,当然学生不是完全被动,他需要有自我学习的能力,这些其实也是大学培养很注重的,所以一个好的学校,我觉得它关键是要教给学生的方法。除了教给学生的技能之外,它教给了学生的方法,尤其教给学生思维创新的能力和知识扩延的自我改造、自我更新的能力,使学生知道怎么去更新和扩展自己的知识结构,这个可能很重要。如果说大学没有这个能力的话,我觉得这个大学可能就是只教给学生技能,而不是教给他一种思维的方法。这个如果做不好的话,那么这个学校的教育就是比较失败的。因为我也接触了一些企业、设计公司,包括联想的评价,都认为中国的学生毕业以后,由于有中国文化底蕴的东西确实也很杰出,包括我跟联想的姚映佳也曾谈过,我们的学生学习能力非常强,临摹能力、学习能力很强,所以他很快能够赶上国际的一些节奏,甚至他的表达能力、他对事物、形态的把握能力,有很多学生确实很好。但是有一个问题,――思考问题角度的问题。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不管艺术院校还是理工院校的设计教育培养的模式全是一个样的,我觉得现在我们可能还是太注重形式上的东西,而对于内在的工艺、内在的结构,和围绕一个产品从内部开始深入的结构方式、关系、原理,这种原创的突破性想得很少,改变外观的东西特别多,这就会有一些问题。像前一段我接触过一个奥地利的学生,他到一个设计公司实习,他发现中国的设计师做外形做得多,而他却更愿意从内部结构入手去做突破,所以这两个区别就比较大。而企业想搞短平快,他就很难适应中国企业这种急功近利的方式,但是长远来说,这是核心上的变更。这种思路咱们现在的学校都很欠缺。我们看到国外的比较好的大学,关注这个比我们要高一些。

另外就是一个电脑,我们的学生太过依赖,在国外的学校,重视动手,体验材料工艺和结构,制作的非常多。所以我们在清华,在车间上花了很大的费用投入。现在这个模式基本跟国外的学校就很接近的,像芬兰赫尔新基艺术设计大学,教室和车间挨着,很强调动手,它有些车间都是24小时开放的。一、二年级解决技能、动手、基本的设计基础的问题,包括工艺材料、形态和最基础的设计和这些关系,三、四年级会重点去培养他们的方法、思维和跟企业、社会、市场的关系,基本上是形成这么一个模式在做。

院校培养的人才也应该有区别,比如说有的学校专门培养技术型的,在制图技能、电脑渲染操作上做得特别到位。我在美国就看到有这样的学校,它专门给好莱坞培养做道具、做卡通动画等实物的模型,特别厉害。还有的大学就专门做研究型的,或者是针对企业做策划型的,都不一样,国内现在就比较雷同,做来做去大家都差不多。清华美院工业设计系自己的定位是要让学生有很扎实的设计能力,再侧重于研究的方向,因为这是我们多学科的特点,所以我们会在这个平台上跟别的学校拉开一些差距。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工业设计系办公环境

视觉同盟:您刚才提到这种思维、扩展,创意性思维的方法也是工业设计中一个很重要的部分,您觉得如何来激发学生这种创意性的思维。

蔡军:这个是循序渐进的过程,可能开始是简单地解决一个设计问题,主要是关注设计的本身,材料工艺和人的简单的使用,比如文具,这是很简单的,等到再后期,我们会逐步扩大这个圈,慢慢会把一些环境包容进去,可能是更复杂的产品,这个产品可能会接触到你每天的使用状态,你的生活状态和环境,然后再涉及到它的产业、它的竞争对手,然后再涉及到品牌,是这样的一个方式,所以它是由一个核心圆圈逐步扩大,也就是说,我们希望每一个设计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或者有一个扩延的基础,这个基础当然是和用户、生活形态、社会环境都有关系,上下延伸都能够有扩延面,这样的话他做东西就比较扎实,否则的话,光说了一个造型,但是说不出别的东西了,如果这样去做设计,我认为作为大学四年的话,那就太浅了,所以我们比较好的学生一般做得比较深层一些。

视觉同盟:我们知道,工业设计系请了很多一线设计师担任讲师,像前摩托罗拉前任设计总监邱丰顺等,请您评价一下这种教学模式?

蔡军:这种方式比较接近国外的教学模式,因为在国外的大学,可能有30%的辅导老师是专任老师,其他70%是外聘的,我们现在因为国家的教育体制问题,所以基本上老师在学校全部都是专任的,我个人认为这可能太稳定了,太稳定了可能就缺乏活力,另外老师由于教学任务繁重,他的社会实践的能力和专业化的能力可能不如外面的设计机构——设计公司或企业,另外确实企业现在有很多运行的东西跟学校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们也鼓励和希望跟企业建立这些合作,定期聘请一些企业的人员过来给学生举办讲座、上课等等。但象邱丰顺先生担任长期课程的情况比较少,现在大部分还是短期讲座。另外还有大学的机制对应外聘的模式也做得不是很到位,需要我们去争取,比如经费等等,这点中央美院我觉得他们做得胆子比较大,经常请一些外教,采取比较灵活的方式,比如说签一个短期聘用合同,所以我们现在也在考虑一些比较灵活的模式来做。


蔡军教授接受采访中

视觉同盟:现在咱们国家正在大力提倡文化创意产业,也把工业设计放到了一个环节当中,您觉得咱们美术院校,或者从事设计教育的设计专家、院校、单位能在创意产业中充当什么样的角色,或者是承担什么任务?

蔡军:政府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我觉得创意产业中间还是产、学、研三块,“产”就是企业,企业要推动它的很多新生力量、技术支持和人员的力量,肯定要来自于大学、来自于学院,各类大学要为企业培养这样的创意产业人才,还有一个是和研究有关系,因为我们明显看得出来,大部分企业是应用型的,它就是要解决现实市场的缺口、消费者的需求,它要很快地填补市场需要。目前很多企业,除了国际型的企业和国内比较大的企业,都很少开展研究。很多国际品牌的研究都是在做前瞻性的工作,而国内的企业基本上是看见别人出来一个,就赶紧跟进,把这个空占了,可是国外的企业,是通过研究比国内企业多几步,甚至多几十步的领先状态。而国内的企业可能也就比今天多了一步,或者半步,这个概念完全不一样,现在针对研究来说,大部分国内企业没有意识到,所以在创意产业中间,这三块都很重要。

视觉同盟:您是怎么看待国内扩招的问题的?

蔡军:我对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一个批判的态度,我听一些资料说,在教育部的所有专业中,设计与艺术设计是发展得最快的,现在排在第三位,所以现在教育部对这个也很重视。我觉得扩招这个现象可能也有它的一些历史原因,比如说一些高校工业设计过去是机械工程方面的,教制图的,教机械的老师,觉得工业设计好像跟机械有关系,所以这些老师就去转向工业设计,然后招生,但是他们的教学水平和质量不是很专业,因为他们缺乏专业性的训练,当然他们也引进外面的老师,不过也需要一个过程,这是一个方面。还有就是现在的大学有一部分是国家政策问题,设计类专业可以多收费。现在有很多学校负了很多债,大量地建校舍或者是扩大校园,它负了很多债,那就从文科类专业招生来收费,文科类招生每个学生它可以收到一万五,工科类招生的可能就是几千块钱,这样它才大量地招,有很多扩招都是为了解决经费问题,当然这也是一个难点,因为确实高校需要经费,经费从哪儿来?那就多招生。

清华美院的老师与学生的比例是很低的,我们工业设计系差不多是1:6,加上快要退休的老师一共有22个,有120个学生。我认为我们的学生现在偏少,我们还希望多招一点,我觉得可能是1:8比较好,我们应该是有150个学生,可能就比较好一点,很多学校这个专业每年有上百个学生,只有5、6个老师上课,这些老师非常忙,没有进修的时间和机会,也没有业务提升的机会,所以这个质量会下降。为什么要有这个比例呢?老师需要和学生一对一地讨论他的设计方案,来跟他们沟通,因为设计不能上大课,我现在听说有些学校50个、60个学生一个班,老师一堂课辅导下来,根本没有时间,所以他就挑出4、5个好的学生讲讲,然后让学生自己去看。这样的教学质量就非常糟糕,老师也没有办法。所以反过来,这样的扩招到最后,学生只能面临严峻的就业竞争,一流学校出来的、学生中能力强的,肯定会把二、三流学校或者学生能力差的给拼下去,肯定是这样,那有一大部分学生会失业。


蔡军教授接受视觉同盟采访

视觉同盟:我们的读者有很多都是大专院校的学生,或者是年轻的设计师,您作为从事设计的一个长辈,对他们有什么实际性的建议,关于如何提高自己的设计能力,如何学习好设计,提一点实际性的建议。

蔡军:我在学校的教学有很多年了,跟很多学生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他们毕业以后经常来看我,和我进行交流,这是我最大的快乐!我从学生那里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我觉得比较好的学生应该有几个特点,一个是好学,也就是主动性强!勤学主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英文中讲的passion,就是热情和执着,对设计这个事业就是喜欢,热爱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动力,这种动力可能有一些是天赋,有一些是后天形成的,但是我认为这是作为一个设计师非常重要的一点,。比如说Carlliu,他以前是学机械的,但是他对设计很感兴趣,他知道自己学机械可能表达能力这些不强,所以他大量练习设计草图,我们去看Carlliu画的各种草图堆起来得有半个屋子那么多,都是一本一本的。我们也曾经批评过我们的研究生,有很多人不愿意动手,让他临时拿几张行,但是就缺乏一种持之以恒的状态。

另外,我觉得作为设计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很深层的方面就是爱心,或者是替别人着想,因为作为设计师他不完全是自我,如果完全是自我,他就成为艺术家了,他根本不用做设计师。做设计师应该是随时都把自己的想法和他所关注的那个产品与使用者对应的想法结合在一块儿,这是最完美的,就是你的创意和感觉,和你把人们最潜在的需求,和你发现这些点正是人们所渴望东西,你把它通过你的设计给结合在一块儿,那你就是成功的,所以我觉得要考虑用户、消费者,或者是你设计的对象,而不是说什么都是你自己的,如果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那这个可能会有问题,那就太主观了。所以我认为一个综合的设计师是一个比较平衡的人物,他的平衡是理性的、分析性的、思考性的,但是又和感性结合的,是表达性的、想象的。最好的设计师是综合性人才,他能够把这两方面能够结合得很好,把自我和客观的东西结合得很好,所以这是很重要的。

还有就是关注社会。我觉得完全封闭的设计师是有问题的,设计师成长会有一个阶段,比如学生比较自我,但是他进入社会以后,如果是要成为更重要的设计师或者说设计大师的话,他可能更认识和关注社会的一些东西,像美国的设计师,以前我们国内谈得很少的维克多·帕帕尼克,就是他曾经写过《为真实世界的设计》(Design for the real World),他从七十年代就关注设计与环境的问题,他其实以前是学建筑的,又学设计,自己开设计公司,后来他发现设计的一个核心问题就是设计师的社会责任,企业为社会创造什么,在企业为自己创造财富的同时,有时候它还创造垃圾,它创造资源的浪费,这不叫创造,是在浪费资源、浪费环境、破坏环境,他当时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通过他的呼吁提议,后来社会才接受这个现实。他当时是很有勇气和魄力来做这个事的,当时的设计界很多都不认可,认为你这样做是砸了设计师的饭碗,但设计师的社会责任真的是非常地重要!

视觉同盟:谢谢蔡老师!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工业设计系主任蔡军教授(左)、视觉同盟副主编樊鹏(右)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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