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垃圾场就像一个地狱。

作为一个环保组织的成员，1996年左右，我们被组织参观过几处北京周围的垃圾填埋场，那个感觉简直就像步入了人间地狱。树上挂满了白色的塑料口袋，随风扭动着腰身，发出扑啦扑啦的怪叫，活像成群的精灵，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与它们一起占领枝头的是蹲在上面等待腐烂食物的乌鸦，呼煽着翅膀，发出呱呱笑声，就像是成堆的鬼怪，弥漫在空气里，无处不在。它们是地狱之门的领路人，就像是黄泉路上的黑白无常。垃圾场里居然还有居民，当然不是巨大的老鼠，而是住在里面掏“宝”的人，他们用几根木棍和块破烂的塑料布就能支起一座遮风避雨的窝，不仅吃住在那里，而且生儿育女，终日与精灵鬼怪一起抢夺地狱中的“财富”……当时我对他们的生活状态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怖。

有的垃圾堆场就像一个天堂。

不敢想象吧？作为一个平面设计师，我在美国最爱光顾的地方却是几个垃圾场，当然不是上面描述的场面那样恐怖和肮脏。由于垃圾分类政策得到了全民的普及和遵守，我光顾的那几个垃圾处理场，有点像庞大的免费书店。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每次出国除了办事之外，就想当年学画画时下乡写生一样，拥有很强的目的性，那就是收集资料，无论是免费广告、涂鸦、宣传册、亦或门票……只要和我们的工作粘点边的，统统往包里塞，我们办公室管这叫做“上货”。于是我们光顾最多的就是旧书店，那里不仅价钱公道，品种繁多，而且三五年前的资料拿回国内，对于我们的客户来说接受起来正好。看着我这么疯狂地采购旧书，陪我的朋友不禁笑到：要是你觉得这些有用，那倒不如去捡，不用花钱。

“有这好事？”

“嗨！在美国抢不行，要是拉着脸搭着功夫捡的话，玩似的就置办一个家，汽车都有人扔。”

“那咱不逛书店了，你领我去那不花钱的地儿吧。”

朋友驱车拉我来到了一个专门处理纸品的垃圾处理场，据说这里只有周末开放。下车一看，呵人来人往还挺热闹，有往这送的有往回抱的，熙熙攘攘。

垃圾场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面的广场是临时存放货物的地方，有两三个篮球场大。后面是加工车间，就是用机器把纸品压紧，然后用包装带打成四正四方的捆，像是农场里的大草垛，然后装进集装箱，等待运往纸浆厂。垃圾场开放的部分是前部的广场，地上整齐地摆着一排排半人高的铁柜，按照书籍、杂志、报纸、包装这样的分类，有一些义工做着一些简单的筛选工作，将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书籍从里面挑出来，摆到广场另一侧的书架上，方便人们带走。

我不知道这些堆积如山的书籍杂志是从那里运来的，但很多都是新的，几乎就是本周和上一周的时代周刊、财富、世界经济报道、各种时尚杂志、各种品牌的直邮手册……书店里有的这里都有。

“这么厚的书怎么就扔了？” 我顺手抄起一本还冒着油墨味的，600页的《VOGUE》杂志问：“这不是暴敛天物吗？”

“老帽了吧。”朋友信誓旦旦“在这儿杂志不叫书，相当于生活消耗品，看完就扔没人攒着，美国都是木头房子，回头攒多了再着了火……”

“别白货了，帮我捡吧。”

“那也得有个重点那？”

“挑厚的？”

“你别跟村里来的行不行，拿不了。”

“那怎么办？”

“找你有用的撕吧。”

“行”

“那就避重就轻，先撕广告吧。”

“你顺手把那些免费香水试用的夹页也给我撕下来，单放着。”

“那干吗呀？”

“回头我放包里，等见客户时，撕开往身上一抹，不就一身名牌味了吗？”

“你别这么丢人行不行？”

事实证明，根本捡不过来，还没两个时辰呢，我们都就头晕眼花了，朋友直求我说这是一件细水长流的事情，那些高档杂志，他们住的公寓天天往外扔，他以后留着点心，一点点帮我攒吧，我望着无边无沿的垃圾场，托着酸痛的后腰说：“只得如此了。”

朋友是个有心人，从此天天帮我做，有时候还翻译翻译广告上面的句子，用即时贴贴在上面，有人回国就给我带回来，积少成多，世界上的事情都是这么干成的。

我看过一本美国人写的广告方面的书籍，教授了一些学习广告的有效方法，其中就有收集《TIME》杂志上的商业广告，然后重新撰写相同的广告内容这样的方法。我照着试过，非常见效，我没有专门受过广告或者设计方面的系统教育，现在却和中国最顶尖的设计师们一起工作或者竞争，这都得益我曾经用过一些时间对《TIME》进行了潜心的临摹，无论是版式还是广告。这本书里收集的都是一些美丽的广告，但不一定适合你的客户，学习广告不能够教条，广告只是帮助人们买东西的一件商品，还是快餐似的，它肯定不是艺术，好看有趣只是它的一部分，并不重要。也许重要的只是你得能清楚你的广告做给谁看，想骗谁的钱。书中的广告大多发布于世界顶级媒体上面，它们的读者和我们经常看的《北京青年报》、《新京报》、《精品》或者其他地方晚报的读者不一样，收入不一样、生活不一样、吃的东西不一样、听的音乐看的电影不一样、对于钱的认识不一样、消费的理念不一样、对美的标准都不一样。

但是制作广告的方法是一样的，发布广告的目的是一样的，只要想想就知道了。

2005-5-29，于远洋天地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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